笔奇部 > 修真小说 > 我将埋葬众神 > 第九十五章:浊江潜浪见龙宫
  像是有狂风席卷过仙村,屋顶的瓦片刮鳞似地被掀去,墙倾棚毁,石灯破碎,以钟无时为中心,瞬间清空出了一个圆,圆心之内,唯有他衣袍下柔软的触须在风中摇舞。

  他看着眼前拄剑而起的少年,眼眸中闪烁着琉璃焰火般的颜色。

  钟无时的脸是矛盾的,他一半透着疯狂,另一半则透着解脱般的喜悦。

  “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,我还能看到这柄剑。”

  钟无时妖异的声音似在叹息,林守溪第一次进入三界村时,他便注意到了这柄剑,看到它的第一眼,他险些没能拴住理智的缰绳。

  “我还是不明白,你究竟为什么会怀疑我。”钟无时轻轻摇头。

  如果可以,任何邪神都不愿意在虚弱的情况下暴露自己,更何况,距离拜鳞节只有两日,两天后,他就可以获得一副新的神躯,哪里愿意再横生枝节?

  至于这个手持神剑的少年……

  拜鳞之后,直接将他拘押,一览他的时空图景即可。

 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。

 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没有做好。

  “我也不明白,你是怎么骗过真言石的。”林守溪说。

  这也是一度让他产生误判的原因。

  “这很简单。”钟无时直言不讳:“铁线虫钻入螳螂的身躯里可以将螳螂当成傀儡,某种毒菌侵入蚂蚁的体内,可以在它清醒的情况下夺取身体的控制权,我远比它们更加高阶,我寄居在这副身体里,自可随心所欲地控制一切。”

  当初林守溪取出真言石问他时,他只需操控身体主人的意识进行回答。真言石是石头,它哪里会知道,自己所提问的对象早已是一具被神明寄生的傀儡——杀死他们的是时空魔神,与钟无时何干?M.ßĨQÚbu.net

  “你控制的是谁?”林守溪问。

  “还能是谁?”钟无时觉得林守溪的问题很蠢,“我所控制的,当然是这副身体的主人,神守山斩邪司的……钟无时。”

  “钟无时?”

  林守溪没有想到,他真的叫钟无时。

  他之所以怀疑钟无时,除了许愿灯给予的‘时’字以外,最大的原因还是小语明确地告诉自己,神守山斩邪司根本没这个人。

  这是怎么回事?

  他相信小语绝不会骗自己,那……难道是她看漏了,以至于歪打正着找到了凶手?

  林守溪不太愿意相信这个解释,若真是如此,小语该是怎样的粗心与福星啊……

  而这位隐匿得堪称天衣无缝的邪神永远也不会想到,帮助识破他身份的,是一位年仅七岁的小女孩。

  “你为什么要在村子里杀人?”林守溪问出了最后的疑惑。

  “因为我需要时间。”

  钟无时的话语透着沧桑。

  无论他将自己粉饰得多么冠冕堂皇,曾经作为识潮之神子嗣的他,已沦落成为了苟且寄生的虫豸,躲在狭小逼仄的荒野村落里,靠着吸取他人的时间来维系自己的力量。

  老人们都是失去时间而死的。

  他们的时间被钟无时夺走,形同老死,故而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。这些老人本就已在生命尽头的边缘徘徊,他们这样死去,没有人会觉得异常。

  曾经的时空魔神成了腥臭泥沙中刨食的虫子,以齿舌挫下岩石上少得可怜的营养,但饶是如此,邪神依旧是邪神,他展开的场域里,没有骨骼的身躯柔韧卷动,散发出幽夜繁星般的隐秘之光,仿佛从这吉光片羽中依旧可以窥见邪神当年的威容。

  他们互相解答过了对方的疑惑。

  唯有林守溪怀中的三花猫却还是懵的。

  它唯一听懂的是,眼前这个满是触手的怪物就是残害仙村的真正的凶手,三花猫心中悲愤,它亮出了爪子,一副要喝对方拼命的样子。

  “我带你走。”

  林守溪按住了猫头,足一蹬地,身影飞退,转眼已掠过了两村交接的桥梁。

  “走?”钟无时发出了冷笑:“你们这些少年天骄真是蛮横惯了,你将我逼到此处,竟还妄想脱身?”

  领域在瞬间张开,无鳞肿胀的触手遇风暴涨,朝着林守溪追索而去。

  触手未及他的身边,林守溪的意识里已被诸多幻象入侵,这些幻象是他的记忆,过去、现在、未来,不同时间的画面杂糅交错,令他心晃神摇,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身处何方。

  他一咬舌尖,借助片刻的清醒看清了眼前的场景。

  无数的口器在他面前呼吸般蠕动着,它们喷涂着白雾,如受惊吓时的毛孔一般齐齐张开,贴面袭来。

  林守溪迅速施展乌龟防御术的横剑、立剑、背剑三式勉强抵挡,湛宫剑锋锐难言,虽削烂了数条近乎虚幻的触手,可敌人源源不绝,宛若洪潮,他连同怀中的三花猫皆岌岌可危,随时要被卷走。

  “不堪一击。”

  钟无时原本以为他胆敢喝破自己是有什么倚仗,不曾想这少年不过手握神剑罢了,他根本没有能力真正发挥出这把剑的力量。

  当然,钟无时过去这般谨小慎微,绝非是害怕这些晚辈,而是恐惧着神山的视线。

  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,林守溪高超的剑术被极大地限制,玄紫气丸的转速已接近了极限,他所修的鼎术也源源不断地供给着力量,为他疗养伤势,却也只能令他勉强支撑。

  对方是邪灵而非龙类,故而他的绝学擒龙手也毫无用处。

  钟无时自以为十拿九稳之际,他神色凛然,无名的恐惧泛上心头,竟令他减缓了攻势,将大部分触手收缩至身边护住自己。

  钟无时见到了唯有午夜噩梦中才会见到的身影!

  人村与妖村之间一座木石堆垒的高塔上,一位黑裳少女手挽长剑,软靴点立于塔尖上。

  她逆着光,飘动的衣影形同炬浪,隐约可见那墨发遮掩下冷艳的脸。

  少女足尖一点,身影飞跃而下,她蜻蜓点水般在人村的屋顶纵跃,于最后一处屋顶高高跃起,落下的身影宛若旋风。

  寒意自她袖间斜掠,纠缠着林守溪的几条触手被乌金色的剑光瞬间斩断。

  “走。”

  慕师靖落到了林守溪的身边,横剑于前,林守溪耳畔恶煞般的低哝声终于淡去,他抱着快要昏过去的三花猫,在慕师靖的掩护下撤退,迅速逃离了三界村。

  钟无时怔怔地望着前方,他柔软的触手像是冻在了冰块中的海鲜,直到林守溪与慕师靖都已逃远,他才终于回神,口中反复呢喃一句话:

  “不,不是她,她不是她……”

  当年在神墙之外,它曾被一个神秘的黑裙少女杀死,它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容颜,就被惊世骇俗的两剑斩成了三截,那是它的心魔与梦魇,已纠缠了它数千年,这些年,它的孱弱更令这噩梦放大了千百倍,故而方才的一瞬,梦魇照入现实,他直接吓得无法动弹,半晌后才惊然回神。

  不,这绝对不是当初诛杀自己的少女神明,而是魔巢那位新来的圣子……

  心中的魔障竟已根深蒂固至此了么……

  钟无时闭上眼,收拢起触手,发出了自嘲的笑。

  他当然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过他们。

  钟无时没有去看身后坍塌的房屋与惊慌失措的人群,他再次睁眼之时已魂定神稳,他变回了神守山斩邪司小仙人的模样,身影飘然而入,云朵般掠过长街,向三界村外追去。

  ……

  “你怎么现在才来?”林守溪责问身边的少女。

  他们原本已做过约定,由林守溪潜入村中抢尊主,抢到的那一刻她就出来接应,带他一同逃离。

  “我就是喜欢看你吃瘪,不行么?”慕师靖微笑着说。

  他们两人都已收剑,运转全速在石崖红树间狂掠,林守溪听着慕师靖清恬的语气,只觉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。

  “钟无时的领域无法影响到你么?”林守溪想到了她方才翩然而至,面色自若的身影,问。

  “污染的传播需要媒介,我以道门的清莲神妙诀暂时封闭了五感,他自然影响不到我。”慕师靖说。

  若非钟无时境界依旧可怕,她甚至会尝试将对方击杀当场。

  “你怎么知道这点?”林守溪问。

  “看你挨打之后猜的。”慕师靖笑着说。

  “……”林守溪无言以对。

  慕师靖瞥了他怀中一眼,见到了那只头晕眼花,几欲口吐白沫的三花猫,秀眉颦蹙,“我让你去抢尊主,你怎么又把这只猫抱出来了?”

  “放肆!本尊,本尊……尊……”三花猫虚弱地吐着舌头,张口想要反驳,却难以说出完整的话。

  “它就是尊主。”林守溪说。

  “……”慕师靖虽有猜测,却依旧难以接受。

  “那钟无时没有追来么?”林守溪向后看了一眼。

  慕师靖想起了她先前钟无时骤然凝缩的瞳孔,她不知道对方的恐惧来源于哪里,只是猜测道:“他好像认错人了。”

  “认错人?”

  “嗯,他似乎把我认成了……曾杀死他的人。”慕师靖的猜想很大胆。

  林守溪则在心中做出了更大胆的猜测……难道当年斩杀掉时空魔神的,是千年之前的慕师靖?

  这个猜测很快又被他否定了,毕竟像慕师靖这样的妖女,若真有那等毁天灭地的实力,恐怕早已天下大乱了。

  慕师靖也懒得去纠结这些,她说:“这只猫拿来我看看。”

  “你这是什么语气?”三花猫清醒了些,“本尊是尊主,可不是什么物品,你这魔门圣女胆敢物化猫猫!”

  接着,它就被林守溪抓起后颈,递给了慕师靖。

  这更令三花猫感到生气:“好你个林守溪,你,你竟敢投敌!”

  慕师靖抓来了猫,她打量了一下它背上杂乱的毛色,又翻开它白花花的肚皮看了看,摇头道:

  “它有何特殊之处么?”

  “它……嗯……”林守溪犹豫着开口。

  三花猫还等他夸自己两句,证明它的有用性,林守溪本想说它会写书,但一想到慕师靖对于诛神录的恶劣的态又住口了,最后他想了好久,才说出一句:“它比较可爱?”

  “它哪里可爱了?”慕师靖把它拎起来,观察了一下,发现是只小母猫。

  “是没你可爱。”林守溪冷嘲热讽。

  慕师靖冷哼一声,懒得理他,一边以剑气披荆斩棘朝着龙鳞镇飞掠,一边继续研究这只号称是尊主的猫。

  三花猫羞耻心暴涨,一副要抓花慕师靖的脸的气势,慕师靖刻意玩弄它,与它保持着恰当的距离,可怜的三花猫被圣子玩弄于股掌之间,伸出的爪子总是差之毫厘。

  它一边埋怨着林守溪的投敌之举,一边控诉着慕师靖的邪恶行径,十分委屈。

  慕师靖玩弄了一阵三花猫,有些索然无味,随手将它抱在了怀里,三花猫轻轻挣扎着,在慕师靖腴软挺拔之处蹭了蹭,如同坠入了棉花堆成的海洋里,它隔着衣裳又蹭了蹭,粉色的爪垫也紧张地、轻轻地放了上去,接着,它感受到了一道凶恶的视线,抬起头,圣子冷艳的螓首低垂,正盯着它。

  “你在做什么?”慕师靖冷冰冰地问。

 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三花猫急中生智:“我也投敌了!”

  慕师靖红唇挑起,觉得这只猫别的不会,倒还是挺识时务的。

  林守溪与慕师靖一路赶到了龙鳞镇。

  尖黑的高峰刺入视线,浊江的涛声传入耳中,两人感到了莫名的安心感。

  就这样摆脱了么……

  林守溪与慕师靖回望了一眼山峡高峰,皆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轻易逃脱了时空魔神的追索。

  “没想到圣子殿下原来是好人啊。”

  在慕师靖的怀中躺了半路的三花猫由衷感慨,它也终于意识到了偶衣婆婆给自己绘制的偶衣存在的缺陷,打算安定下来后让婆婆修改一下。

  慕师靖刚想接下三花猫的奉承,便又听它来了一句:“林守溪也是好人,我看你与林守溪郎貌女貌的,不如联姻算了。”

  它还在惦记着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一事。

  它刚刚说完,便感觉到身后一凉,三花猫战战兢兢回头,见慕师靖冷艳的瞳中已凝出霜雪,她抓起三花猫随手一抛,幸好林守溪眼疾手快,将它接住了。

  “好吓人。”三花猫心有余悸地说。

  “你还是老老实实支持我与小禾吧。”林守溪揉了揉受惊的猫头,说。

  “小禾?”慕师靖蹙眉回头,“你未婚妻?”

  “你怎么知道我有未婚妻?”林守溪吃惊地问。

  三花猫一惊,它心想自己在诛神录里写过一个与他同名的人,身世也照搬的他,该不会被发现了吧……

  慕师靖也不会承认自己看过,只是冷淡道:“我看你提到这名字时的模样,多少就猜到了。”

  “是么?”林守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不太相信。

  “她是什么样的人,令得你这般喜欢?”慕师靖心中好奇,忍不住问。

  “我家小禾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百依百顺。”林守溪昧着良心回答道。

  回答完之后他才恍然惊觉,自己竟已与小禾长达一年未见了。

  “你还喜欢这种良家的小姑娘?”慕师靖投来了不信任的视线。

  “反正不会喜欢你这种妖女。”林守溪也投去了蔑视的眼神。

  “真的吗?”三花猫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。

  “……”林守溪敲了敲猫头,怀疑这只涨他人士气的猫是真的投敌了。

  争吵归争吵,他们的行动也未落下。

  龙鳞镇并不安全,他们立刻调配好了妖兵守着蟒身苍龙神像,另一部分则散成游兵,蛰伏四野,观察三界村那边的动向。

  林守溪正与妖兵沟通着,一封请柬突兀地递了过来。

  “茶馆来了位客人,说要请您与圣子殿下饮茶。”妖兵递过书信后离去。

  林守溪展信一看,末尾赫然写着一个时字。

  他与慕师靖对视了一眼,立刻抓猫而走。

  茶馆中,钟无时不知何时出现的,他沏了壶茶,吹去水面上的白气,悠哉地饮着。他身上的伤已然愈合,重新变回了白衣如雪,眉心一点红的公子模样。

  饮了杯茶,见客不来,钟无时只好亲自出门迎接。

  他前脚才踏出门,后脚便出现在了龙鳞镇外,拦住了林守溪与慕师靖的去路。

  “许久不见。”钟无时笑着寒暄。

  回应他的却不是客套的寒暄,而是双双出鞘的湛宫与死证,魔门与道门的两柄神剑左右划出了明亮的弧光,如挂在钟无时身侧的两道月。

  钟无时的双袖鼓舞,如白云出岫,笼罩向了少年少女。

  这是神守山的招式。

  此刻的钟无时不似妖邪,更似面色如玉的公子。

  激烈的战斗再度于龙鳞镇展开,林守溪与慕师靖摸不清钟无时的境界,他们只觉得自己在斩一团聚散不定的云,有力难使。

  很快,无孔不入的低语声再度传出,走马灯般的画面于他们脑海中交错浮现,林守溪与慕师靖连忙摒去五感,定心凝神,哪怕是三花猫也闭上了眼,用猫爪捂住自己的耳朵。

  但这一手段不足以战胜钟无时。

  钟无时舞动的双袖越来越巨大,白云般的衣袖中也不再是光洁如玉的手,而是无数蠕动不休的触角,它们像是腋下生出的藤蔓,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抽打过来。

  龙鳞镇本就是悬崖峭壁,林守溪与慕师靖很快被逼到了崖边。

  林守溪曾经想过要造船渡过浊江,故而龙鳞镇下还囤积着几艘木船,两人交换了神色,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,他们沿着悬崖滑下,抢舟入江,打算借助江河顺流而下,暂时避至安全之处。

  但他们忘了,邪灵本就是大海中出生的,这个世上鲜有比它们更了解水的生灵。

  林守溪慕师靖的此举在钟无时眼里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
  他跟着飘然如水,凌波而立,拦在了两人的面前,衣袍下的触手再度疯长,竟将宽阔的江面都填满了,隐有一衣截江之势。而林守溪与慕师靖所乘的小舟顺流而下,分明是朝着钟无时撞过去的!

  他们意识到了不妙,想逆流而走,可逆水行舟何其艰难,水下已有无数粗长柔韧的触手探出,黏住了舟底,令其剧烈摇晃,几欲倾翻。

  争斗之际,顿有鲸唱般的声音在江面上响起。

  钟无时神色微变。

  “什么东西?”慕师靖也感到诧异。

  她想要回首去望,却被林守溪一手揽住肩膀,一手捂住双眸,死死地压在了他的胸膛上。

  “你做什么?”慕师靖虽质问,却也没挣扎,她相信林守溪不会做无故的轻薄之举。

  哗!

  水声骤然变大,似有巨浪墙立而起。

  他们闭上了眼,什么也看不见,耳畔唯有气浪喧天之声。

  巨浪中,他们乘坐的小舟瞬间倾翻,冰凉的江水浸透身躯,他们想要浮起,但江面却似被什么庞然巨物遮蔽住了,翻滚起的潮流将他们朝着底部推去。

  溺亡之神……

  林守溪很快猜到了来者的身份。

  溺亡之神应是这片浊江的主人,钟无时的断流之举激怒了这位浊江的原主,令它再度现世,将这不速之客驱逐。

  过往,这等死神怎会入得时空邪神的眼,但现在钟无时却也只能选择退避。

  同为不速之客的还有林守溪和慕师靖。

  钟无时离开后,溺亡之神调转身躯,翻动着翅膀似的双鳍,朝着水下袭去,它张开了巨口,下颌的白色鲸须鼓起,宛若致命的云。

  林守溪与慕师靖向着水的深处潜去,躲避溺亡之神的追赶。

  慕师靖飞快冷静了下来,以水为媒介,她将感知力扩散了出去,寻找着任何可以遮蔽他们身形的藏身之处,突然,感知力像是遇到了什么东西,竟被迅速吞走。

  “跟我走!”慕师靖传音入耳。

  她在水中伸出了手,他握住了她的手,黑暗的江水之中,他睁开了一线眼,只见到了少女海藻般散开的发。

  两人牵着手游向了浊江的更深处,如翩然飞入黑夜的蝶。

  及至某一处时,一个雕琢在崖壁根部的巨洞出现在他们面前,他们钻入洞中,溺亡之神追至洞窟外,却似遇到了连它都害怕的东西,不敢向前,只敢发出不祥的呜咽,像是在为生者送葬。

  他们游至洞窟的尽头。

  上方隐约有光投射下来。

  他们飞快上浮,脑袋才一探出水面,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的嶙峋白骨。

  他们沿着水中的台阶走上去,脚踩在骨头上,如踩着满地落叶。

 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,是一座骨头拼凑成的拱门,拱门里泛着灰雾,灰雾遮蔽间是一条深不可测的隧道,不知通往哪里。

  “这里是……”慕师靖从未想过,龙鳞镇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。

  龙鳞镇邪水……难道说,这里才是龙鳞镇真正镇压的东西么?

  “龙宫,一定是龙宫!”三花猫吐出了一口江水,说:“三界村很早就有龙宫的传说,只是没有人知道在哪里。”

  “龙宫?”慕师靖更加困惑:“这里还有龙?”

  “有。”林守溪却是点头,“若传说是真的,那这里所要通往的,很可能是三百年前,苍碧之瞳龙王所居住的旧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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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沈兄!”

  “嗯!”

  沈长青走在路上,有遇到相熟的人,彼此都会打个招呼,或是点头。

  但不管是谁。

 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,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。

  对此。

 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。

 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,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,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,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。

  可以说。

  镇魔司中,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。

 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,那么对很多事情,都会变得淡漠。

 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,沈长青有些不适应,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。

  镇魔司很大。

 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,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,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。

  沈长青属于后者。

 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,一为镇守使,一为除魔使。

 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,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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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一步步晋升,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。

  沈长青的前身,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,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。

  拥有前身的记忆。

 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,也是非常的熟悉。

  没有用太长时间,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。

 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,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,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,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。

 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,偶尔有人进出。

 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,就跨步走了进去。

  进入阁楼。

 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。

 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,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,但又很快舒展。

 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,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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