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慧以手背为帕将涌出的眼泪擦去,看向正哭得一塌糊涂的三人。
她吸了吸鼻子,极力镇定地说:“不要哭了。我们要想办法救出公公。”
三人俱是一愣,小六惊喜道:“陈姑娘,您有办法?”
陈慧摇摇头:“我没有,我连他出什么事都不知道,我能有什么办法?”
眼见着小六的惊喜散去,陈慧继续道:“因此,当务之急,是弄清楚他究竟怎么了,再对症下药!”
陈慧遥望皇宫的方向——大约是皇宫的方向——她的心被李有得的安排所暗含的深情击中了,却也由此而生出难掩的愤怒。
李有得,你就这么肯定,你出事了我一定会跑吗?你就这么肯定,我不会想办法来救你吗?去你的忌日!
陈慧冷静下来后便有了个模糊的计划,先弄清楚李有得犯了什么事,再看能不能贿赂什么人帮帮他。正好李有得给她的这些钱物,这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。
“小六,你先回李府看看情况,小心些别靠得太近。”陈慧在三人眼巴巴地注视下说道。
小六此刻也没什么主意,见陈慧如此镇定,犹如多了主心骨般,连忙应下,一溜烟地跑了出去。
先把小六派了出去,陈慧的思考却没有停下来。
李有得若真出事了,一定不会是小事,而且极有可能是王有才干的。但王有才和李有得地位相当,王有才只能借助皇帝的力量才可能扳倒李有得。也就是说,最后李有得能不能得救,还是要看皇帝是怎么想的……或许,王有才也会联合文臣们上疏弹劾李有得?
陈慧脑子里满是曾经看过的历史、历史剧,可束手无策的无力感还是将她死死笼罩。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,她就算满脑子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八荣八耻也是卵用没有,她只能尽可能地找人,想办法接触到帝国的中枢,给李有得挣得一线生机。
在陈慧胡思乱想的时候,小六回来了。
“李府被围起来了!”小六声音紧绷,飞快地说道,“里头的人都不准出来,好像已经进去搜过一轮了,但并没有抄家。”
陈慧轻轻吐出一口气来,没有抄家,就说明情况还不到最坏的时候,李有得应当是处于有问题待审查的阶段,若真的查清楚了判决都下来了,就没那么温和了。
“陈姑娘,小人还听到围府的闲聊,说是景仁宫大火,几乎烧塌了,公公牵涉其中。”小六又道。
“说公公放的火?”陈慧惊讶道。
“这个就不大清楚了。”小六叹道。
陈慧想了想说道:“你知道黄仁厚住哪儿吗?”
小六一愣,忙点点头。
“你去的时候小心点,看看他有没有出事,他若没事,你就让他也帮忙打探一二。他过去享尽了公公给的好处,公公落难,他总不能拍拍屁股走人。”陈慧道。那黄仁厚虽然曾经调戏过她,但后来她发觉这人其实还挺好用,若这次没有被牵连,说不定能派上用场,毕竟她与他也算利益共同体,李有得若能出来,对他的好处是极大的,相反,若李有得自此一蹶不振,黄仁厚说不定还会受到牵连。
小六应下,又马不停蹄地出去了。
“小五,你去替我给郑姑娘和舒宁郡主家递个信,我要约她们出来一见。”陈慧又吩咐小五。她如今的信息渠道太闭塞了,自然只能想尽一切法子。
等陈慧写了信,小五也拿上信匆匆出了门。
陈慧让小笤锁上院门,回到主屋内,挑选着一会儿出门的衣裳。这些衣裳的尺寸刚好合她的身材,想来李有得也是费了些心思的。
“小笤,你怕不怕?”陈慧看向一旁帮她一起选衣裳的小笤。
小笤一愣,忙道:“小笤不怕。”
“我们若就此忘记前事,过自己的小日子,有这么多钱物,足够我们过一辈子的富足日子。但若为李公公奔波,牵扯其中,说不定一个不慎便会受到牵连,甚至锒铛入狱,如此你也不怕?”陈慧道。
小笤瞪大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说:“陈姑娘不怕,小笤也不怕!”
“我怕的。”陈慧却给了小笤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。
她穿越而来已有一年,大部分时间都在李有得的庇佑之下,他前期是性格阴晴不定,也让她吃了些苦头,但他从未真正伤害过她,而那些跟即将到来的危险又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。李有得想必树敌颇多,这朝堂上处处都是想要李有得死的人,若有人知道她竟在为李有得奔走,以她如今蜉蝣般的身份地位,想要让她消失再容易不过。
所以,她真是怕死了。可再害怕,该做的还是要做啊。李有得早为她留了退路,自己身陷囹圄也要将她的事安排好,他的这份深情,她怎么能辜负?即便最后的结果不容乐观,她也不能在一开始就放弃了。
“但再害怕,我也不能放弃他。”陈慧笑了笑。
小笤用力点头,她自然也会彷徨无助,可她一向听陈姑娘的,陈姑娘怎么说,她就怎么做,其他的她也不必多想。
陈慧选好了衣裳,又在屋子坐了会儿,小五先回来了。
“陈姑娘,郑府和庆王府的人不肯帮着送信进去……”小五难过又愧疚地说。
即便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可这事真发生时,陈慧依然感到心里一沉。不肯收信不一定是郑蓉蓉和舒宁郡主的意思,可如果他们家里人是这么想的,她们两个姑娘家的,对家里做出的重要决定,又能有多大的影响能力?
“这不是你的错,此事先放放吧。”陈慧也只能安慰了小五一句,暂且将这事搁置。
小六回来后倒是带了个还算好的消息。
“黄公子那边还没有什么影响,他也不知李公公出事了。”小六道,“他说,会帮着查探一番,明日大概便能得到些消息了。”
小六说着又低声道:“姑娘,我看黄仁厚似乎很怕此事会牵连到他身上,怕得逃了也不一定。”
“人之常情,也不必太过苛责。”陈慧叹道,“要不是公公对我这么好,我又喜欢他,我也跑了。”
三人惊讶地看看陈慧,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,毕竟大梁人还是讲究含蓄的,如陈慧这般不加掩饰地表达爱意的女子,终究少之又少。
陈慧也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,这会儿她有些后悔自己没能多出去走走,多认识些人,也不至于如今山穷水尽时无路可走。
“小六,如今皇上身边最说得上话的有哪些人?”陈慧再问。
小六想了想说:“大臣那边小人不太清楚,不过皇宫之内,像是王公公,李公公,还有一位曹公公,都能说得上话。特别是曹公公,陪在皇上身边已经二十年,与皇上的情义不是其他人能相比的。”
“这位曹公公性情如何?有什么喜好么?与李公公关系如何?”陈慧追问道。
“这个……曹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,最得皇上信任,小人似乎听李公公说过,曹公公对谁都是笑呵呵的,对于李公公和王公公之间的恩怨也是从不过问,也不参与其中。”小六边回忆边说道。
陈慧点点头。
小六继续道:“曹公公也在外建了府,听说很喜欢玉石。”
“小六,那咱们就投其所好,找件珍贵的玉石去送曹公公,至少敲开他的门,见上一面。”陈慧道,即便曹公公不肯帮忙,他在深宫之中,至少比所有的外人都了解形势,有他给出的信息,她才能对局势有更好的了解,及至做出最正确的决定。
“陈姑娘,李公公给姑娘准备的东西里,就有几件千金难换的好东西。”小六突然兴奋地说。
“那就太好了。”陈慧心中一喜,忙带着小六去屋子里挑东西了。时间就是金钱,她如今真是一分钟都浪费不起。
皇宫内。两个时辰前。
李有得被人带回了景仁宫前,火还未被完全扑灭,皇上被一群人围着,远离火可能伤到的范围,年轻威严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。
李有得被带回来后便有侍卫按住他,让他跪在了皇帝面前。
皇帝看着李有得,愤怒之中又带着些许不可思议:“李有得,是你放的火?”
李有得早将视线从宫外收了回来,此刻虽觉得自己前途未料,但他也想着安然出宫的,听皇帝问,他忙道:“皇上,臣冤枉啊!臣怎么会放火呢?这都是奸人的构陷!”
“可是有许多人见你从景仁宫里慌张跑出来,你又如何解释?”皇帝再问。
李有得忙道:“皇上,臣是因见了可疑之人,怕他威胁到皇上的圣体才追过去的,谁知那人胆大包天,被臣捉住竟还敢反抗,打晕了小人不说,还敢放火杀人灭口!臣也是命大,否则怕是今后都不能再近天颜,侍奉皇上了!”他说着装模作样地抹起眼泪来。
皇帝似有所触动,见李有得一身狼狈,脸色稍有缓和,但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,景仁宫竟在火的摧残下整个儿塌了下来!
一行人忙护着皇帝又退后了好几步,皇帝出神地看着景仁宫,缓声道:“李有得,这景仁宫是你督建的吧?”
李有得一愣。
皇帝向旁边伸手,近侍立即递过来几份题本,皇帝看也不看便丢到了李有得面前,斥责道:“他们说的,可都是实情?”
李有得慌忙拿起那几份题本,一目十行地扫视过去。这些题本上参他的内容与平日里相差无几,说他飞扬跋扈鱼肉百姓的,说他受贿索贿横征暴敛的,说他残害忠良提升奸佞的……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,他见多了,多数甚至都到不了皇帝手上。即便能到皇上手上的,他哭诉几句稍稍解释,皇上也不会追究什么。可如今里头有一条比较要命的,说他在营造修缮宫殿祭坛等皇家建筑时为敛财而以次代优,造出的屋子怕都是隐患。这与皇帝的生活息息相关,他自然不可能让人随便糊弄过去,更何况眼前的一幕似乎成了这一条罪状的证据。
景仁宫这样大的宫殿,着火了也不该如此轻易快速地倒塌,显然是宫殿当初营造时质量便有问题。
当皇帝开始生出怀疑之后,原先那些不信的罪状,仿佛也有了怀疑的理由。
李有得甚至来不及看完,便忙为自己辩解:“皇上,臣对皇上忠心耿耿,一心为皇上分忧,日夜辛劳,却一句怨言都没有。能近身伺候皇上,是臣的荣幸,臣又怎会做出那些危害大梁江山之事呢?全都是无稽之谈啊皇上,臣冤枉!”ßĨQÚbu.net
皇帝审视着李有得,倒是想起了那回他在宫外替自己挡刀之事。况且这几年李有得做得还是不错的,他也愿意相信他,即便真贪些,也无妨,要让人做事,总不能什么都不给,别太过了,他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只是这宫殿建造中若是马马虎虎,万一哪天他夜里睡着了,房顶却塌了下来……
景仁宫的大火已被控制住,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,它已经连个框架都保不住了。
皇帝的面色逐渐阴沉,若李有得在宫殿营造上如此疏忽,只怕他那些个忠心的模样,也都是假的了。
这时,一位内侍匆匆赶来道:“皇上,内阁几位大学士在会极门外请求觐见皇上。”
皇帝皱了皱眉: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李有得蓦地抬头,却见一旁王有才略显得意地对他一笑,随即又退后一步,仿佛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似的。
李有得瞳孔微缩,那几个阁臣赶来见皇上,哪里会有什么好事!怕是要落井下石吧!
皇帝换了个地方见阁臣,李有得便被晾在了原地,王有才这才慢慢走近,笑眯眯地说:“李公公,你这处境怕是不妙,可要我出点力啊?”
李有得呸了一声,这里面若说没有王有才横插一脚,他是万万不信的,王有才说要出力?那必定是出把他踢下深渊的力!
“啧,真是狗咬吕洞宾。”王有才并不太在意的模样,后退两步,望着李有得,颇有些感叹地说,“咱们十几年的恩怨,可算要了结了。”
李有得没有再理会王有才,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脱罪。题本上写的,有些他做过,有些他没做过,当然大多数他做过,但那有什么要紧的?他,王有才,曹淳,哪个没做过那些事?只要皇上不计较,那就绝不是问题。然而……如今皇上似乎已经不再信他,再有王有才,内阁推波助澜,他只怕小命不保!
惶恐之余,李有得记起不知如何了的陈慧娘。在皇宫门口时,他确信他早前安置的人看到了他的信号,已将消息传了出去,也不知来不来得及。而慧娘呢?有了那么多钱财,又没了他的束缚,她可是想去哪儿去哪儿,想做什么做什么,也不知她将来会找个怎样的男人……
李有得握紧了双拳,强迫自己不再去想。不用等到那一日,他说不得就没命了,想那么多做什么?几年后她若还能记得他,也算他没白宠她了。
王有才见李有得不打算搭理自己,也没了跟他耀武扬威的心思,冷哼一声走开了。
李有得暗自胡思乱想了会儿,侧头便见皇帝走了回来。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,脑子里乱哄哄的,却有一个想法极为清晰。
他想活下去。他必须活下去,没见到慧娘,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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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沈兄!”
“嗯!”
沈长青走在路上,有遇到相熟的人,彼此都会打个招呼,或是点头。
但不管是谁。
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,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。
对此。
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。
因为这里是镇魔司,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,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,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。
可以说。
镇魔司中,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。
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,那么对很多事情,都会变得淡漠。
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,沈长青有些不适应,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。
镇魔司很大。
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,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,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。
沈长青属于后者。
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,一为镇守使,一为除魔使。
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,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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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一步步晋升,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。
沈长青的前身,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,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。
拥有前身的记忆。
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,也是非常的熟悉。
没有用太长时间,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。
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,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,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,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。
此时阁楼大门敞开,偶尔有人进出。
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,就跨步走了进去。
进入阁楼。
环境便是徒然一变。
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,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,但又很快舒展。
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,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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